关蕴珈

（图片来源：Digital Dollar Project官网）

2020年伊始，新型冠状病毒疫情席卷全球，使国际金融稳定和货币政策传导面临巨大冲击，同时也凸显了数字货币的重要作用。以此为契机，各主权国家货币当局加速了数字货币的布局。3月下旬，美国民主党人士在已有的数字美元初步设想和设计框架的基础上提出了数字美元方案，用于刺激疫情下的经济复苏。尽管这一方案最终没有被采纳，但美国作为世界第一大经济体，其数字美元计划的加速推进受到了各界瞩目。

一、数字美元的性质

自19世纪印刷钞票以来，美国央行货币作为法定货币几乎没有任何创新，它的发行量一直严格局限于当地，其功能也受到限制。虽然美国以现金账户为基础的电子现金转账已经发展了几十年，但它仍然是以来回发送信息和核对这些信息为基础的。为了使美元成为一种可移植的数字格式，能够像文本一样轻松地发送，美国正探索建立美元的新表现形式——由美联储系统发行的中央银行数字货币——这种与钱包中的美元具有相同法律地位的数字美元将享受美国政府的完全信任和信用，代表了现钞、央行储备之外的第三种央行货币形态。

美国部分国会议员将数字美元视为电子现金基础设施的一部分。例如，众议院民主党核心小组在审议《冠状病毒援助救济和经济安全法案》时提议建立数字美元钱包，即 “由联邦储备银行代表任何人维护的数字钱包或账户，代表对电子设备或服务的持有，该电子设备或服务用于存储可能与数字或物理身份相关的数字美元”，从而提高联邦政府对受救助个人进行经济援助的效率。在参议员Sherrod Brown提出的《全民银行法案》中也存在类似表述，即美联储的成员银行可以为在银行中拥有账户的人创建和维护一个“直通式数字美元钱包”，持有该钱包的成员银行应建立并维持一个专门用于持有与数字钱包相关资产和负债的独立法人实体。这意味着，数字美元钱包允许个人直接从美国政府获得付款，其本质上是一种电子现金，可用于建立一个包括美联储成员银行、非美联储成员银行以及信用合作社在内的支付基础设施，即“以美元价值表示的余额，包括作为负债记入任何一家联邦储备银行或一种电子价值单位，可由合格的金融机构（由联邦储备系统理事会决定）兑换”。

美国数字美元基金会（Digital Dollar Foundation）认为数字美元应属于央行数字货币。数字美元基金会是由前美国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Commodity Futures Trading Commission，简称CFTC）主席J. Christopher Giancarlo与前CFTC首席创新官兼LabCFTC总监Daniel Gorfine和投资者Charles Giancarlo一道，同埃森哲公司合作创建的，致力于将美元转换为“基于区块链的全电子货币”，以推进美国中央银行数字货币的开发。该基金会认为，上述国会议员提出的方案从功能和能力的角度说明了数字美元在数字时代的逐步形成。虽然方案中的数字美元是货币数字化还是现金电子化尚不清晰，央行与商业银行的职能角色如何区分、运行费用如何解决等问题还没有明确，但数字美元基金会愿意同政府官员和利益相关者进行合作，共同讨论数字美元作为法定货币在特定环境下可以发挥的作用。在数字美元基金会看来，数字美元以美元为支持，由联储发行，与现金并行并能完全互换，具有可编程性和可控匿名性，采用双层机制投放，可用于零售、批发和国际支付，符合未来数字货币的发展方向。

二、数字美元的影响

美国现行的支付体系、货币形态等正面临着数字时代的极大挑战，改革的需求十分急迫，数字美元便是其中的关键环节。数字美元的推出毋庸置疑会对美国产生积极作用，同时也会对中国乃至世界带来一些负面影响。

对美国而言，数字美元是维护其国内经济稳定的重要抓手。首先，数字美元可作为危机时期进行经济调控和刺激的可行手段。尽管当前的新冠疫情危机可能不是将数字美元记入账簿的最佳时机，但这场危机凸显了人们对数字美元的需求，公共部门开始谈论如何快速有效地将钱分发到人们手中。美元需要经历数字化，并尽快进入流通领域，在未来特定环境下进行战略性地使用，充分发挥自身的积极作用，承担一定程度的救济功能。其次，数字美元可以扩大美元支付的范围、多样性和弹性。数字美元将为数字交易提供新的选择，提供即时对等支付，并提供多样化的支付轨道，特别是在金融危机加剧的情况下，给予更大的自主权。数字美元还将为大额支付提供更加多样化的渠道，并支持数字金融市场基础设施的出现。最后，数字美元能够促进美国金融体系的完善。目前美国的金融结构正日益过时，政府需要提出一种能够彻底改革和完善当前体系的结构。一个真正的中央银行数字美元可以从根本上改变美国金融系统的性质，通过直接交换数字商品和服务，实现货币的无摩擦流动，并实现更大的金融包容性和公平性。

对中国乃至世界经济秩序而言，数字美元将会造成一定程度的冲击。首先，数字美元可能阻碍人民币国际化进程。当前，中国人民银行正在加快数字人民币的开发进度。美国为维护金融霸权地位，必然会利用数字美元这一重要武器对数字人民币进行限制和打压，从而抑制数字人民币跨境的自由流通。其次，数字美元会抑制其他国家和地区发行及使用数字货币的活力。目前多个国家和地区的政府以及国际组织都在考虑创建属于自己的数字货币，摆脱美国的霸权地位，提升综合国力。例如，委内瑞拉从2020年1月开始以石油币（Petro）出售和结算石油，希望打破美元封锁。而数字美元是全球采取数字货币措施进行去美元化的障碍，甚至会造成全球数字货币市场发展的倒退。最后，数字美元的推出将会是对构建国际金融新秩序的冲击。一旦美国在央行数字货币研究和开发领域走在了世界的前沿并率先推出数字美元，那么美国必然会利用数字美元来加剧全球范围的“货币战”和“贸易战”，冲击他国货币政策的独立性，扰乱国际金融秩序，这将会严重阻碍更加包容、高效和稳定的全球金融体系的构建。

三、中国的应对措施

数字美元的迅速推进，将进一步加剧现有国际货币体系的不公平、不稳定以及不可持续。中国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和广大发展中国家的代表，要在改革不合理的国际货币体系中发挥引领示范作用，推动和引领国际货币深化改革，有必要加速推出数字人民币并促进其国际流通，具体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阶段，抓住历史机遇，稳步推进央行法定数字货币落地发行。中国人民银行自2014年起开始研究法定数字货币，2019年央行法定数字货币DCEP在坚持双层投放、M0替代、可控匿名的前提下，基本完成顶层设计、标准制定、功能研发、联调测试等工作。疫情是数字经济的催化剂，疫情后央行数字货币的推出和试点应用正在加速，成为流向全程可控的特殊“专项资金”。目前，中国已经具备了发行和流通以人民币为信用基准的主权数字货币的技术与市场条件，包括：中央政府强大的国家治理能力和高效的金融市场监管能力为数字人民币发行创造了坚实的主权信用基础；移动支付、区块链与高速互联网技术发展为人民币主权数字货币流通创造了成熟而体系化的技术条件；广阔的市场应用前景为数字人民币创造了市场规模和报酬递增条件。因此，中国应抓住历史机遇，尽快正式推出央行法定数字货币，走在美国乃至世界的前面，对现有的美元霸权形成有力的抗争，重塑世界金融格局。

第二阶段，发挥优势，促进数字人民币的国际流通。中国在技术、贸易、金融、产业与监管领域拥有大国综合比较优势和天然的地理区位及市场优势，具备推动以人民币为信用基准的人民币主权数字货币国际化的条件和现实必要性，能够成为全球主权数字货币流通的引领国家。当前美国主导的美元霸权体系使得美国可以利用美元的国际储备货币和国际流通货币地位，对其他国家随意进行金融与贸易制裁，严重影响了正常的国际货币与金融秩序。在央行法定数字货币实现了中国境内的稳定运营之后，中国可以与主要贸易伙伴国家在双边与多边贸易结算中开展数字人民币的发行和使用，取代现有的以美元为基础的结算方式，规避美元带来的汇率转换、汇率波动及政策风险，促进国际贸易结算工具的多样化。同时，中国应积极倡导组建全球主权数字货币联盟，促进数字人民币成为世界主要储备货币与投资货币，削弱美国主导的霸权体系，使中国逐步摆脱美国发起的贸易战的负面影响，为国际货币体系改革注入新动力。

（作者是武汉大学中国边界与海洋研究院2018级硕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申晨）

参考资料：

[1]众议院提交的法案草稿[EB/OL].https://financialservices.house.gov/uploadedfiles/waters_146_xml_03.23.2020.pdf,2020-03-22.

[2]内参君.疫情正加速 “数字美元” 的推出[EB/OL].https://mp.weixin.qq.com/s/Aon7EpMqEb-o_Np5g1yQmw,2020-03-27.

[3]小葱.万亿经济刺激计划后，“数字美元”或成最后抓手？[EB/OL].https://mp.weixin.qq.com/s/gxGt8kLTc9X4M6jtZbX30w,2020-03-27.

[4]清澈的空气.数字美元基金会：美国需要真正的“数字美元”[EB/OL].https://www.8btc.com/article/575408,2020-03-28.

[5]长江中下游学者. “数字美元”与“数字人民币”之争如何上演？[EB/OL].https://mp.weixin.qq.com/s/9ue33rlOTPvK3egKVJ_ctQ,2020-03-28.

[6]保建云.主权数字货币、金融科技创新与国际货币体系改革——兼论数字人民币发行、流通及国际化[J].人民论坛·学术前沿,2020(02):24-35.

[7]The Digital Dollar Project.Digital Dollars:Electronic Cash vs Digital Currency[EB/OL].https://www.digitaldollarproject.org/electronic-cash-vs-digital-currency.

[8]The Digital Dollar Project[EB/OL].https://www.digitaldollarproject.org/issue-briefing.

Digital Dollar under the COVID-19: Nature, Impact and Response

GUAN Yunjia

The COVID-19 swept the world since the beginning of 2020, which made international financial stability and monetary policy transmission face great impact, and also highlighted the important role of digital currency. Taking this opportunity, the monetary authorities of sovereign countries have also accelerated the layout of digital currency. In late March, Democrats of the United States put forward a digital dollar program based on the existing preliminary idea and design framework of the digital dollar to stimulate the economic recovery under the epidemic. Although this plan was not adopted in the end, as the world's largest economy, the United States has attracted attention from all walks of life in accelerating its digital dollar pl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