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蕴珈

（图片来源：Tehran Times）

2019年12月2日，比利时、丹麦、芬兰、荷兰、瑞典和挪威发表联合声明，宣布六国加入对伊朗“贸易结算支持机制”（Instrument in Support of Trade Exchanges，简称INSTEX）。该机制于2019年1月由法国、德国、英国联合建立，旨在美国主导的全球金融体系外另辟蹊径，帮助欧洲企业绕过美元结算与伊朗进行交易。欧洲六国的加入是“贸易结算支持机制”的首次扩容，显示了欧洲国家维护伊核协议所作出的重要努力，将对国际社会同伊朗开展正常的经贸合作产生影响。

一、“贸易结算支持机制”的发展历程

“贸易结算支持机制”建立的导火索是2018年美国退出伊核协议。2018年5月，美国宣布单方面退出伊核协议，重启针对伊朗的制裁措施，并实施“极限施压”政策。同年，美国宣称，将对所有帮助伊朗开发核武器或者进口伊朗原油的国家实施二级制裁。2018年6月6日，法国、德国、英国和欧盟代表联合致信美国，希望美国政府给予欧盟企业开展部分伊朗业务的制裁豁免，然而美国拒绝了他们的请求。美国制裁伊朗的关键工具是SWIFT系统。在当前国际贸易中，国际间商品与服务交易几乎都要使用SWIFT系统进行美元支付。SWIFT系统使美国能够实时监视全球资金动向，进行长臂管辖和金融制裁。2018年11月5日，SWIFT表示，将遵守美国重启与伊朗核相关的次级制裁，停止为伊朗央行和指定的伊朗金融机构服务。这意味着，一些欧洲企业即使希望继续开展伊朗业务，也可能无法获得业务所必须的金融服务，从而导致欧洲与伊朗间的正常贸易往来难以持续。因此，要避免美方的威胁，绕开美元支付体系进行交易，就成了关键。基于此，“贸易结算支持机制”应运而生。

2019年1月，法、德、英三国发表联合声明，宣布建立“贸易结算支持机制”，总部设在巴黎。该机制不以美元结算，而是通过“以物易物”的方式与伊朗进行贸易，目的是履行签署伊核协议时所作的承诺，使欧洲国家与伊朗继续进行合法贸易往来。2019年12月2日，比利时等六个欧洲国家发表联合声明表示，“鉴于欧盟继续支持伊核全面协议并履行相关承诺，为了促进与伊朗的合法贸易，我们现在正式启动程序加入‘贸易结算支持机制’。”欧洲六国的加入，使得该机制得以强化，并对外发出了清晰的继续坚定支持和履行伊核协议的信号。这获得了外界的理解和支持：欧盟表示，赞赏有关推动伊核局势走向缓和的外交努力，支持对伊“贸易结算支持机制”向第三方开放；伊朗副外长阿拉格希表示，“贸易结算支持机制”能够覆盖伊朗约20%的对外贸易，希望该机制在未来还能有拓展空间；中国方面表示，欢迎欧洲六国的决定，支持“贸易结算支持机制”建设持续取得进展。

二、“贸易结算支持机制”的运作方式

“贸易结算支持机制”究其本质，是一种“易货贸易”结算机制，为伊朗继续向欧洲出售石油以及从欧洲进口药品、医疗器械和农产品等美国制裁豁免的人道主义物资提供支持。该机制像是一个国际贸易中介，用于解决欧洲进口商（从伊朗进口）和欧洲出口商（对伊朗出口）的支付问题。欧洲和伊朗通过“贸易结算支持机制”进行贸易时，所使用的资金都只在己方银行内进行流动。例如，欧洲企业若向伊朗企业出口某种商品，不是直接从伊朗进口商处收取货款，而是通过向“贸易结算支持机制”提供交易数据，收取由该机制协调的另一从伊朗进口货物的欧洲企业的汇款。欧洲企业通过这一设计可以避免美国的金融制裁。

“贸易结算支持机制”采用虚拟账户，以欧元结算，使欧洲出口商、进口商收付伊朗业务货款无需经过伊朗金融系统进行清算。其运作具体分为三个环节：第一，货物转移。货物由欧洲出口商、伊朗出口商处分别转移到伊朗进口商、欧洲进口商处。第二，信息互通。“贸易结算支持机制”收集欧洲进、出口商的交易数据，伊朗对应实体收集伊朗进、出口商的交易数据，“贸易结算支持机制”和伊朗对应实体就交易数据进行信息沟通与协调。第三，资金流动。“贸易结算支持机制”将根据交易数据，协调欧洲进口商通过其在欧盟银行的账户向欧洲出口商支付货款，而无需向伊朗出口商支付货款，伊朗对应实体也采取类似的操作。“贸易结算支持机制”顺利运行的条件之一是欧洲对伊朗的出口和欧洲从伊朗的进口基本持平。“贸易结算支持机制”虽然目前尚未开展实质性运营，且仅支持欧洲与伊朗间的药品、医疗器械和农产品等交易，但是随着不断扩充与完善，势必会产生一定影响。

三、“贸易结算支持机制”的影响

“贸易结算支持机制”的建立及扩员，反映了欧洲对于美元主导的全球货币和金融体系的担忧，及其为应对美元体系带来的经济安全挑战所作出的重要努力。这不仅有力回击了美国单边主义，还增强了欧洲自身实现独立自主的能力。

一方面，“贸易结算支持机制”挑战了美元的霸权地位。美元是全球最主要的贸易结算和融资货币，美元结算体系和金融基础设施为全球绝大多数贸易与投资活动提供支持。美国将美元武器化，以经济制裁作为外交手段，动辄冻结或没收他国资产、重罚他国企业、甚至禁止他国使用SWIFT系统等金融结算服务，强迫别国接受自己的意愿。在美国重启对伊制裁并对欧洲利益造成损害的背景下，欧洲意识到了欧美经济关系的非对称性给自身带来的巨大伤害，开始严肃思考应对美国次级制裁的长远策略。作为一项非对称性反制措施，“贸易结算支持机制”的建立是欧洲对美国次级制裁的积极应对，开启了一个新的绕开美元霸权的解决贸易问题的方式。近期欧洲六国的加入更体现了欧洲对公正合理的国际货币和金融体系的追求。“贸易结算支持机制”虽然不能在短期内取代SWIFT，但是会逐步建立新的市场格局。

另一方面，“贸易结算支持机制”推动了欧洲在独立自主外交道路上的步伐。可以说，“贸易结算支持机制”是欧洲以独立自主的姿态参与国际经济金融事务的里程碑，体现了欧方对抗美元霸权、维护自身利益的决心。随着美欧之间在多个领域特别是伊核问题上不断出现矛盾与摩擦，欧洲日益坚定对建设自身经济领域的“战略自主”以及扩展欧元国际作用的政策信念。欧洲委员会前主席容克在2018年9月向欧洲议会发表的最后一场国情咨文演讲中提出，欧盟尽管只有2%的进口来自美国，但以美元支付了80%以上的能源进口，这是一种“失常”的现象；欧盟必须改变这一点，欧元必须成为新欧洲的工具。建立“贸易结算支持机制”便是欧洲推进欧元国际化的重要举措，更是其重新调整自我定位的，迈向独立自主道路的重要一步。

（作者是武汉大学中国边界与海洋研究院2018级硕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戴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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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Development, Operation and Influence of the "Instrument in Support of Trade Exchanges" for Iran

GUAN Yunjia

On December 2, 2019, Belgium, Denmark, Finland, the Netherlands, Sweden and Norway issued a joint statement, announcing their accession to the "Instrument in Support of Trade Exchanges" for Iran. The "special purpose vehicle" was jointly established by France, Germany and the UK in January 2019. It aims to find another way out of the U.S. - led global financial system to help European companies bypass the U.S. dollar settlement and conduct transactions with Iran. The accession of the six European countries is the first expansion of the system, which shows the important efforts made by European countries to safeguard the Iran nuclear deal and will contribute to the normal economic and trade cooperation between the international community and Ir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