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心航译评

（图片来源：印度斯坦时报）

万众瞩目的上合峰会于上周结束后，印度总理莫迪“抨击”俄罗斯总统普京的新闻在美西方主流媒体中被大肆报道。印第安纳大学布卢明顿分校的政治学教授苏米特·甘古利（Sumit Ganguly）于9月22日在美国《外交政策》杂志上，针对莫迪总理在上合峰会的涉俄发言进行了分析，并表示这可能是印度转变其在俄乌冲突立场的一种信号。

甘古利教授首先指出莫迪在上合峰会上的涉俄言论，让印度国内和世界各地的观察家们都感到意外，即谴责俄罗斯在乌克兰的战争行为。在上周五的双边会晤中，莫迪直言道：“当今不该是战争年代，普京应该走上和平之路”。数小时后，印度政府还投票赞成一项决议，即赞成乌克兰总统弗拉基米尔·泽连斯基(Volodymyr Zelensky)在纽约联合国大会上发表线上讲话。印度所展现的这两个姿态都标志着其在俄乌冲突中刻意采取中立立场的明显改变。过去，印度政府对联合国谴责俄罗斯对乌克兰行动的每一项决议都投了弃权票。甘古利针对印度此次一反常态的行为提出了两个问题，一、如何解释印度立场的这种看似突然的转变? 二、这种转变会对冲突的结果产生实质性影响吗？

针对第一个问题，甘古利教授表示可能至少有三个答案：第一，莫迪与普京的会晤可能表明，在避免就“入侵”问题与俄罗斯正面交锋之后，印度最终决定与之保持距离。一方面，印度政府对俄罗斯愿意向其主要和长期的安全威胁——中国示好，感到愈发不安。另一方面，印度不希望疏远美国以及四方安全对话（Quad）中的其他伙伴——这些国家都在俄乌冲突的问题上采取了强硬立场。与四方对话成员国，尤其是美国保持良好关系，对于保持印度选择权的战略至关重要，尤其是在被国际社会日益孤立的俄罗斯向中国愈发靠拢的情况下。第二，印度外交政策机构的一些成员认为，印度对俄罗斯在乌克兰的战争采取不加批评的立场不符合其长远利益。此外，这些专家学者可能已经推断出，美国政府在这个问题上对印度的宽容意愿即将到达临界点。鉴于美印安全伙伴关系日益重要，莫迪政府实在无法继续忽视美方的关切。不出所料，莫迪的言论在美国受到了广泛的赞誉。甘古利教授表示，印度的转变也完全有可能归因于上述两种解释的混合，即印度对中国和俄罗斯之间的日益密切的关系变得谨慎，同时国内的战略分析师们也对印度过于依赖莫斯科的情况发出了警告。第三，一些分析人士略带阴谋论色彩的解释表明，莫迪的公开声明是其在上合峰会前与俄罗斯精心协调的结果。会晤结束后，印度著名政治评论员马诺吉·乔希(Manoj Joshi)表示，普京似乎对莫迪的言论泰然自若，他颇为暗示性的指出：“我们希望这一切尽快结束。”甘古利针对这一观点分析称，虽然这种说法部分基于推论，但印度对俄罗斯能源进口和先进武器装备的持续依赖意味着不能忽视此类呼声的出现。甘古利表示，莫迪此次没有大张旗鼓地用严厉的语言斥责普京，最终让其抢占了道德制高点。这让印度既赢得了西方的青睐，同时又没有损害与俄罗斯的关系，俄罗斯仍然依赖印度的“外交掩护”。鉴于双方关系历史上的密切程度，这种情况本就能够提前安排妥当。甘古利教授分析道，在没有明确证据的情况下，难以判断哪一个是最准确的解释。但毫无疑问的是，印度更为微妙的立场使其能够在不付出巨大代价的情况下实现多个目标。在某种程度上，莫迪的言论缓解了美国和西欧国家对印度是否愿意在一场具有全球性影响的危机中与俄罗斯对抗的担忧，这场危机包括严重的食品短缺问题和能源成本飙升。与此同时，印度还向俄罗斯传达了一个微妙的信息，即它的支持并非毫不动摇。鉴于俄罗斯在国际社会日益孤立，印度“或将不再持中立立场”的表态，至少在一定程度上让普京感到担忧。

针对第二个问题，甘古利指出，印度与俄罗斯保持距离能否在乌克兰冲突中产生实质性影响，归根结底取决于可预见的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例如，如果全球油价下跌，印度可能会放弃进一步从俄罗斯进口石油。尽管印度的公开立场发生了变化，但预计印度在未来几周和几个月内将谨慎行事，莫迪政府无法切断与俄罗斯的多方面联系。印度与俄罗斯的关系仍然(至少目前如此)是一种所谓“脆弱的独立关系”。对印度而言，打破印俄关系现状的成本仍然太高，尤其是在国防部门。莫迪在上合峰会上明确表示，印度不再愿意对俄罗斯在乌克兰的战争保持完全沉默。印度外交部长苏杰生于周四在联合国大会上发言时尖锐地指出，核问题是一个特别令人焦虑的问题，这些行为都无疑暗指普京的隐晦威胁。当然，仅凭印度方面的不满不会改变莫斯科的战略目标，但这可能会让普京有所犹豫——尤其是在俄罗斯在战场上遭受挫折、国内对其乌克兰战争的支持减少之际。普京现已召集了30万预备役人员，竭尽全力试图扭转局势。甘古利强调，如果印度的姿态转变得到美国的暗中支持，可能会加强俄罗斯在国际社会上的孤立状况。但美国需要对印度的需求表现出更大的关切，如果拜登政府希望抓住时机，坚定印度的决心，可以尝试在能源供应和长期国防需求两个方面加大努力。在这种情况下，美国可能必须克服其对印度向伊朗寻求重要能源供应的不妥协态度。此外，美国还需要加强与印度正在进行的防务伙伴关系，以削弱其对俄罗斯的依赖。

甘古利在文章最后总结道，莫迪与普京的此次上合会晤可能是迈向以上可能性的第一步，这表明印度对俄乌冲突的立场发生了微妙的转变。但在缺乏协同努力的情况下，印度政府可能会继续在立场上摇摆不定。

（审校：万佳  编辑：段染）

原文于9月22日发表于《外交政策》官网

https://foreignpolicy.com/2022/09/22/modi-putin-russia-ukraine-war-india-sc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