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思晗

（图片来源：百度图库）

11月5日，美国正式开始实施对伊朗的“史上最严”制裁，同日SWIFT决定暂停向部分伊朗银行提供服务。这一事件的起因要追溯于今年5月8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在白宫宣布退出伊朗核协议，并将对伊朗实施最高级别的经济制裁，此后两国就这一问题多次交锋。在此次事件中，虽然SWIFT已经表明，这次停止服务主要考量在于国际金融安全稳定，但很难说，这与美国的政治压力毫无关系。SWIFT的中立性以及该组织的两难困境也引起了国际社会的进一步关注。

一、事件背景与“SWIFT先例”

2015年7月，伊朗与美英法俄中德六国达成有关伊核问题的全面协议，即“联合全面行动计划”。该协议约定伊朗限制自身核计划，与此同时，国际社会将停止对其制裁，并且由国际原子能机构负责督查伊朗履行协议情况。这份历经10年艰苦谈判达成的协议被广泛视为国际核不扩散领域的里程碑式的成果，然而，美国总统特朗普于10月13日在白宫宣布不会认可伊朗遵守了该协议，并表示要对伊朗采取新战略。对此，英国、法国和德国15日发表共同声明，表示伊核协议关系到“我们共同的安全利益”，并敦促美国国会“不要破坏这来之不易的核不扩散成果”。即使国际各方纷纷反对，美国还是于11月5日宣布正式实施对伊朗的制裁，与之同日宣布的，还有SWIFT决定暂停向部分伊朗银行提供服务。

SWIFT全称为环球银行间金融通讯协会（Society for Worldwide Interbank Financial Telecommunication），是一个国际银行同业之间非营利性的国际合作组织。1973年，在15个国家的239家银行的推动下，SWIFT正式成立，并于1977年投入运营，目前它的四个操作中心分别设立在比利时、荷兰（两个）和美国。SWIFT最核心的两个功能是信息处理和远程通讯，通过主机互联，银行可以实现快捷、安全的跨国业务交易。如果说手机使人们实现语言的远程传递，那么SWIFT的功能就是处理金融业务信息再将其传递。目前，SWIFT的会员已经遍布全球两百多个国家和地区，成为国际上最为重要的金融信息传输系统。

正如前述，SWIFT是非营利性的国际合作组织，它在金融领域便捷安全的支付服务足以影响国家之间的经贸往来。在历史上，并不是没有通过SWIFT来制裁某一国家的先例。2012年美欧对伊朗的核工业进行制裁，将4家伊朗银行从SWIFT中踢出，对于伊朗打击甚大，迫使其重新回到谈判桌前，并最终达成伊朗核协议。2017年，出于对朝鲜政府核武器和远程导弹开发的担忧，SWIFT也对朝鲜采取了类似的做法。今年4月，为了实施对俄罗斯的制裁，禁止俄罗斯发债，SWIFT再次采取了停止提供服务的措施。可见，切断SWIFT服务的做法，已成为美欧等西方国家常用的制裁手段之一。

二、事件中各方态度及其影响

在是否需要对伊朗进行制裁的问题上，此次美欧出现了较大分歧。

对于美国而言，特朗普政府对伊朗核协议一直持有反对态度，并声称其为美国“史上最吃亏的协议”，有着“灾难性缺陷”，此次撕毁协议、重启对伊朗的制裁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作为美国制裁计划中的一部分，在美国看来，SWIFT作为金融领域中最有影响力的组织，理应配合美国对伊朗的制裁，这同时也是出于对伊朗破坏国际安全的考量。

然而，美国的这一态度，未能得到伊核协议其他各方的谅解，在英法德代表的欧盟以及俄罗斯与中国看来，美国撕毁伊朗核协议破坏了数十年的谈判成果，使得伊朗方面的安全与稳定更加难以保障。因此，此次美国利用SWIFT制裁伊朗的做法遭到了欧盟的强烈反对。例如，法国经济部长布鲁诺·勒迈尔在接受英国《金融时报》采访时就曾表示，“欧洲拒绝让美国成为世界贸易警察”。

两个均能对其产生巨大影响的巨头出现分歧，令SWIFT夹在美欧之间左右为难。在特朗普政府宣布将对伊朗进行制裁之后，美国曾多次表示SWIFT应停止向伊朗金融机构提供服务，否则其将会受到美国制裁。迫于有关政治压力，SWIFT最终于本月5号决定，暂停对部分伊朗银行提供服务。虽然SWIFT对于此次行动给出的解释是为了保护国际金融体系的稳定性和完整性，并且表示这令人遗憾，但其背后的实际原因不言而喻。而从欧盟的近期表态可知，欧盟对于美国在SWIFT控制权上唯我独尊的霸道做法早已心怀忌惮，也绝不愿意使这一全球金融领域的重要基础设施被美国单方面把持。

然而，无论各方态度如何，SWIFT此举对伊朗的影响无疑是最大的。SWIFT是跨境支付中最为关键的金融信息传递渠道，未来若SWIFT没有恢复向伊朗相应银行提供相关服务，甚至进一步切断其他伊朗银行与之的业务联系，伊朗将因为无法得到SWIFT系统的支持而无法开展对外贸易与投资结算。尤其是伊朗经济的主要来源石油贸易，一直以来均大多通过SWFIT等渠道以美元为单位进行结算。由此，SWFIT此举将对伊朗对外的石油贸易结算的正常运转带来巨大挑战。不仅如此，伊朗境外的国际投资，此后再借助SWFIT渠道进入境内也面临更为困难的境地。毫无疑问，这将严重阻碍伊朗与国际社会的经贸投资以及金融领域的合作的开展，同时也将对伊朗的经济发展与社会稳定产生相当的不利影响。

三、事件对中国的启示

此次事件对中国来说，至少有以下几方面启示：

其一，中国应当对SWIFT的中立性有所警惕。虽然SWIFT一直强调自己的中立立场，但作为一个总部设在比利时，受欧盟法约束，而董事会又由美国银行高管所组成的国际金融组织而言，其不可避免的将受到国际政治的影响。同时，虽然美欧在SWIFT控制权问题上存在较大趔趄，但无论是美国对SWIFT拥有不可小觑的控制力，还是欧盟能够对其施加相当的影响力，这都与中国没有太大关系。作为SWIFT的重要客户与主要市场，中国的金融机构在SWIFT中几乎没有任何影响力，这一点尤其应当引起我们的重视。因此，中国不可对SWIFT的中立性抱有太大希望，而是应当提前有所准备。而准备工作的重要内容之一，就是寻找SWIFT的替代方案，避免在未来极端情况下措手不及。

其二，中国应当与俄罗斯、欧盟在SWIFT的替代机制方面展开充分合作。此次SWIFT此举之所以能够对伊朗产生实质性影响，究其原因还是在于目前包括伊朗在内的世界各个国家，对SWIFT都存在较大的依赖。因此，对于中国、俄罗斯等国来说，建立替代的金融信息传递渠道来支持本国跨境支付需求，具有相当的现实意义。目前，俄罗斯中央银行主导的支付系统——金融信息传输系统（SPFS）已经初步建立完成，并在近期对外国合作者开放。同时，欧盟也一直计划建设SPV，在此次SWIFT选择暂停对伊朗提供服务后，欧盟内部对于建立自己的支付机制呼声日益增强。这都是中国开展国际合作的重要机遇。未来，中国还可以推动SWIFT之外上述各系统的充分合作，以扩展它们所覆盖的客户群体，提高传输的效率，降低传输成本，从而分散风险，逐步降低对特定机制的过度依赖。

其三，中国应当坚持不断推进人民币国际化进程，并不断完善CIPS系统。目前，中国已经逐步推出以人民币结算的各项大宗商品期货产品，其中就包括了今年3月面世的人民币原油期货。以人民币计价和结算的原油期货，有利于中国逐渐摆脱在贸易结算中对于美元的依赖，开展与伊朗等国的正常国家间经贸交往且不受美国单边制裁的影响。同时，单独的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CIPS的上线与运行，也是人民币原油期货能够发挥作用的重要保障。借此，中国可以不经过SWIFT渠道，单独通过CIPS以人民币为结算货币完成跨境支付，开展与伊朗的交易。未来，我们应继续完善CIPS，为人民币国际化进程的深化以及“一带一路”建设等国际经贸交流，提供坚实的依托。

（作者是武汉大学中国边界与海洋研究院2018级硕士生）

SWIFT Suspend Iranian Financial Services: The Influence and Enlightenment

XIAO Sihan

On November 5, the United States formally imposed sanctions on Iran, at the same day SWIFT decided to suspend the provision of services to some Iranian banks. This incident dates back to May 8, when the US President Trump announced his withdrawal from the Iran nuclear deal at the White House and will impose economic sanctions on Iran at the highest level, after which the two countries have held numerous encounters on the issue. In this incident, while SWIFT has shown that the main consideration in this suspension of services is international financial security and stability, it is hard to say that this has nothing to do with political pressure from the United States. The neutrality of SWIFT and its dilemma have also attracted further attention from the international commun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