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建英

（图片来源：金融界）

美国时间12月1日凌晨2点，在经历了漫长而激烈的辩论后，美国参议院最终以51:49通过了特朗普的税改方案。这也是近31年来美国国会首次修改税法。虽然参众两院的税改方案存在着细节上的差异，但旨在削减企业税率，减轻个人税负，刺激经济增长的此次税改方案仍可谓是大刀阔斧。作为“让美国再次伟大”口号的具体措施，特朗普减税法案对世界，尤其是对中国而言将是一次不小的挑战。

一、特朗普税改方案的主要内容

相较11月份众议院通过的税改方案，此次参议院通过的减税方案趋向保守，力度有所减弱。但参众两院税改方案关于个人税率、企业税率、海外利润汇回税率以及遗产税等方面的规定差异不大，特朗普税改“大幅度减税”的特点并无实质性改变。而本次税改值得注意的内容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个人所得税普遍下调。此前的众议院税改版本对分级税率进行了简化，由七档减为四挡，并大幅提高了扣除基准。参议院版本没有对分级税率进行简化，但也普遍下调了各级税率。最高级税率由现行的39.6%下调至38.5%。另外，众议院和参议院版本均显著上调了最高档税率的应纳税收入。在两院版本下，应纳税的高收入已婚夫妇将大幅降低税负，税率由39.6%降至35%。

其次，企业税负大幅度降低。根据美国现行税务制度规定，企业的最高税率为35%。而根据两院提出的税改方案，企业所得税税率均将直接下降到20%。不同的是，参议院税改版本将企业所得税率改革推迟至2019年实行。而众议院的税改版本中企业减税的生效时间则是2018年。

最后，海外资本税以及遗产税大幅减免。按美国现行的税务制度规定，美国企业的海外收入若想回流美国本土需面临最高达35%的税率，而特朗普提出的税改方案把针对美国企业海外收入的税率降至10%。这必然会对美国企业的资本回流产生重大影响。此外，参众两院的方案都提高了遗产税的起征门槛，其中众议院通过的议案提出在2023年前逐步废除遗产税。而参议院通过的议案，则保留了遗产税。不过与现行遗产税相比，参众议院税改版本中提高遗产税起征点的做法，仍旧在一定程度上减免了遗产税。

二、特朗普税改对美国的影响

特朗普税改方案自提出以来，美国国内舆论众说纷纭。此次参议院方案最终以51:49的微弱优势通过，同样揭示了税改背后的各方利益角逐。一方面，对税改持积极态度者认为税改能够实现特朗普的设想。税改支持者认为，特朗普税改方案通过对企业、个人及海外资本大幅减税，能够降低税负扩大税基，刺激个人消费，吸引企业扩大投资和海外资本回流，从而实现美元升值和美国实体经济的增长。另一方面，反对者则认为，减税对经济增长的刺激存在不确定性。中长期能否实现财政收入的总体增加尚无定论。而减税带来的财政收入减少和国家财政赤字增加则是立竿见影的后果。此外，税改后个人和企业增加的收入可能并不会进入实体经济，反而会继续推高债券市场。因此减税带来的扩大税基的作用可能十分有限。

笔者认为，特朗普税改方案的最终版本虽尚未尘埃落定，但其“降低税负，刺激经济”的核心宗旨并不会有所改变。据此，税改方案对美国经济可能造成如下影响：

其一，海外资本将出现一定程度的回流但程度有限。特朗普税改方案如最终获得通过，企业的名义税负将大大降低，海外资本回流的税率也将由35%降低至10%。此举无疑对美国经济的增长有积极意义。根据高盛估计，美国公司持有3.1万亿美元的海外利润，税负的降低将吸引美企扎根美国，推动海外资本的回流。然而，美国企业的现实情况却不容乐观。对于大部分美国企业来说，其在海外缴纳的实际缴纳的企业所得税不但低于35%，甚至远低于税改方案后20%的名义税率。如苹果公司，通过著名的“双重爱尔兰-荷兰三明治”避税方案，使得其在海外的税率可以降低到2.2%。因此，此次税改方案中企业所得税的降低并未给苹果公司此类大型美企以资本回流的动力。

其二，减税是否能够扩大税基从而增加财政收入还未可知。根据《华尔街日报》的统计数据，税改后的未来十年内，美国财政收入预计将下降1.4万亿美元。而特朗普在寻求税收改革的同时并没有制定相应的支出削减等配套措施，因而由此将大幅提高美国的预算赤字并加重债务负担。不过根据“拉弗曲线”理论，税率高并不代表税收收入高，因过高税率会抑制经济活动的积极性，导致企业缩产从而削减税基。而降低税率将促进企业生产，带动税基扩大，达到税收收入和总产出增加的双赢局面。所以，特朗普此次的大幅减税方案的目的便是通过降低企业税负，从而增加劳动者收入，刺激个人消费和企业的投资活动，最终实现经济增长和税基扩大的良性循环。但值得注意的是，“拉弗曲线”理论同样表明税率并非越低越好，而是在某个点才能同时获得财政收入增加和经济增长。因此，特朗普的税改方案最终会促进美国国内的经济增长，还是导致国债大幅增加，尚无定论。

其三，美国贫富差距或将进一步扩大。在个人税收减免方面，虽然此次税改方案大幅提高了个人所得税的扣除门槛，但其同时取消了个人豁免项以及大部分分抵扣项，导致减税的实际效果对普通民众来说并不显著。而税改方案显著上调了个人所得税最高档税率的起征点，并降低了最高档税率，同时提高遗产税的起征门槛，所以，减税的实际效果对富人来说倒是非常明显。根据美国TPC（Tax Policy Center）的测算，以众议院税改方案为例，收入越高，减税效果越显著，尤其是对于收入位于前0.1%的人群来说，减税效果尤为明显。因此，特朗普税改无疑会进一步扩大美国的贫富差距。

三、特朗普税改的外溢效应

美国作为全球最主要的经济体，其税收政策调整的外溢效应虽不可忽视，但也没有必要过度夸大。此次的特朗普税改对中国经济的影响有以下几点。

第一，中国制造业的成本优势或被削弱。鉴于美国的技术水平、劳动力素质较其他国家来说具备巨大的优势，特朗普税改一旦落地，将使得美国对其他国家的生产要素产生较为强烈的吸引效果。如此一来，美国制造业复苏的可能性将大大提升。相比之下，自金融危机以来，伴随着劳动力、土地和环境成本的大幅上升，中国制造业成本的比较优势已然快速下降。特朗普的减税政策不仅会进一步强化美国相对于其他发达国家和地区的比较优势，而且会对中国制造业造成较大冲击，不利于中国国内的产业结构调整。

第二，中国的外汇储备或将面临挑战。在低税率的吸引之下，美国企业在中国的资本以及跨国企业或在一定程度上回流美国。中国的外资企业是中国制造出口的主力军之一。美国减税带来的跨国企业回迁将使中国的外汇储备遭遇釜底抽薪的问题。同时，国家外汇管理局局长潘功胜在年初表态称，中国不会重回资本管制的老路，“打开的窗户不会再关上”，也说明了趋于严格的外汇管制或将放松。虽然这与中国金融开放的大趋势相吻合，但是短期内来管制的放松无法限制减税带来的资本外流，也或将使中国外汇储备面临一定压力。现阶段，作为中国金融稳定以及人民币国际化的重要保障，中国外汇储备面临的挑战也将对中国金融改革以及开发格局产生一定影响。

第三，特朗普税改或引发新一轮国际税收竞争。从国际视角来看，国际间的税收竞争所带来的各国减负政策有利于企业的发展。实体经济也将在低税负中焕发生机。然而，过度税收竞争可能会减少各国政府财政收入，引发财政赤字危机。此次特朗普政府宣布大规模税改，全球的主要经济体将会不可避免的跟进减税措施，否则逐利的资本自然会选择成本更低的市场进行投资，从而造成其他国家资本流失等一系列问题。实际上，此次税改业已引发了世界性的减税浪潮，英国、法国、德国等发达国家纷纷宣布下调企业所得税，新一轮国际税收竞争下，国际税收秩序将走向何方还未可知。

（作者是武汉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2016级硕士生）

Things to Come: What is the Influence of Trump’s Tax Reform?

XIE Jianying

Last Friday In the United States, after a long and vigorous debate, the Senate finally passed Trump’s tax reform plan with 51:49. This is also the first time for US to change its tax law in 31 years. Despite the differences in details，both the House and Senate versions are bold and unprecedented bail out plans which aim at deep, permanent cuts in the corporate tax rate, new tax reductions for personal tax and stimulating economic growth. As a definite step of “Make America Great Again”, the Trump’s tax reform plan is a great challenge as well as an opportunity for the world, especially for China.